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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中兴 曾湘泉
(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北京 100872)
[提要] 推行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是我国劳动就业政策的重要内容,也是广大劳动者非学历职业教育的主要方式,对加强技能人才培养、促进劳动力市场建设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利用5家制造型企业21个生产车间的调查数据,对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与工人的技能水平和年收入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研究发现,获得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工人在技能水平上显著高于无证工人,证书等级越高,技能水平越高.与无证工人相比,初级工和中级工证书的收入效应约为9. 5%,高级工证书的收入效应为11.0%,技师及以上等级证书的收入效应显著上升至24. 0%.进一步的分析揭示,初级工、中级工和高级工证书的收入效应主要是因为工人技能水平提高带来的；技师以上等级证书的收入效应一方面来源于工人技能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则是由一些非技能因素造成的.
[关键词] 非学历职业教育；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技能水平；收入效应
[中图分类号] F2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96X (2011) 06-0094-09
一、引言
教育对劳动者技能和工资的影响是劳动经济学重要的研究主题.近年来,学者对我国劳动力教育回报的研究不断深入.其中,赖德胜、李实和丁赛、李雪松和赫克曼、罗楚亮、王海港等人及张俊森等人(Zhang et al)对我国城镇居民的教育收益率进行了研究；嘲陈玉宇和邢春冰、德布劳和罗泽尔(De Brauw and Rozelle)、都阳和朴之水估计了我国农村劳动力和迁移劳动力的教育回报；王美艳考察了我国教育回报和城乡教育资源配置问题；许玲丽等人估计了我国成人高等教育的工资效应.
然而,已有的研究都没有涉及职业教育和非学历教育.近年来,技能工人短缺和结构性失业并存已经凸显了我国加强职业教育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而在职业教育中,非学历教育日益成为一种普遍方式,覆盖面比学历教育更为广泛.以1994年开始实施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制度为例,包括在校学生、社会从业人员、失业人员、农村剩余劳动力在内的各类群体均可在完成相应的课程后参加职业技能鉴定并获得相应等级的资格证书.“十五”期间,参加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培训和鉴定的人数年平均增长率超过10%,最高年份达到28%.2005年以来,每年均有超过1000万人参加职业资格证书培训和鉴定.截至2008年10月,全国累计已有8000多万人取得了不同职业（工种）的职业资格证书（见表1）.
因此,作为一种非学历职业教育,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实际上已经成为广大劳动者提升自身人力资本、改善就业质量的最重要途径,对于解决我国技能人才短缺和结构性失业等问题有着重要意义.然而,面对影响如此广泛的一项非学历职业教育形式和劳动就业政策,现有的研究并没有对其在劳动力市场中所发挥的作用进行评估,考虑到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所覆盖的巨大人群,这种忽略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我们完整理解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发育、人力资本的投资回报以及劳动者工资决定等重要问题.鉴于此,本文试图回答以下问题：(1)拥有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工人在工作中是否比无证工人表现出更高的技能水平?(2)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是否存在显著的收入效应?
本研究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本研究考察的是一种非学历职业教育,而以往研究都是集中在普通学历教育上,因此本研究对以往研究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其次,与以往研究不同,本研究使用的数据来自严密设计的微观调查,不仅允许我们考察职业资格证书对工人收入的影响,而且允许我们考察收入效应的*机制——工人技能水平的变化.从微观层面看,教育之所以能产生收入效应,在于受教育者获得了更高的技能水平,雇主愿意为更高的技能水平支付更高的工资.再次,在当前技能工人短缺和结构性失业并存的情况下,本研究对引导劳动者的人力资本投资决策以及国家的教育资源配置都具有重要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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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数据和方法
(一)数据和样本
由于目前没有全国范围的调查数据可供利用,笔者于2009年4-6月调查了5家制造型企业,4家位于北京市,1家位于河南省.选择制造型企业,是鉴于制造业在中国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并且容纳了大部分劳动力人口.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制造型企业中技术工人的职业工种相对比较集中,有利于调查研究的开展.本研究中,职业资格证书主要集中于车工、铣工、钳工、热处理、装配电工、数控机床操作工、天车工等有限的几个工种.
在5家企业人力资源部的协助下,笔者以生产车间为单位进行调查,共计21个车间.调查分三个步骤进行.第一步,从5家企业的职工花名册、人事工资信息系统等资料库中获得被调查工人的基本信息,包括性别、年龄、工龄、户口、年收入（包括基本工资、津贴和奖金等货币报酬）等数据.第二步,被调查的工人填写笔者设计的调查问卷,内容包括是否获得过国家职业资格证书,获得的与现在工作相关的职业资格证书的最高等级,对职业资格证书及其培训效果的判断等.第三步,每个车间的主管对本车间被调查工人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实际技能水平进行评价.整个过程笔者共发放问卷1100份,最终获得有效样本812个,其中,拥有初级工证书的占14%,中级工证书的占21%,高级工证书的占36%,技师和高级技师占14%,没有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占15%.
(二)分析模型
学者们通常用人力资本理论来解释劳动力市场中个体劳动生产率和收入的差异.人力资本是指影响个体劳动生产率的特性,包括知识、能力、健康状况等,教育和培训被认为是提高个体人力资本的最主要途径.在竞争性的市场中,工资主要取决于劳动生产率,劳动生产率主要取决于个体的人力资本,因而工资是个体人力资本在劳动力市场中的反映.明塞尔( Mincer)的收入方程是进行教育回报分析的经典模型,其收入方程为：
log Wi等于a+Bedui+yXi+εi
式中,i表示个体；log Wi表示个体i的小时工资率的自然对数；edui表示个体i接受的教育水平；Xi是控制变量,包括一些表示个人特征的变量,用于反映教育之外的人力资本积累和个体能力等因素,如性别、工作经验及其平方项、工作行业、所处地区等.
在我国,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体系是一种非学历教育体系,它和学历教育体系是相互独立的,分别有自己的课程设置,不能相互转换.即便是中专、技校等职业学校的学生想获得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也要在完成相应的课程学习后再参加技能鉴定.因此,被调查工人可能拥有相同等级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但学历教育水平却并不相同.鉴于此,笔者对明塞尔收入方程进行了修正,同时把学历教育和职业资格证书放在收入方程中.具体来说,本研究所采用的模型为：
log Wi等于a+BiAQi+B2VQi+yXi+εi
式中,AQ表示个体i的学历教育水平；VQi表示个体i的职业资格证书级别；X是控制变量,包括个体i的性别、工龄、工龄平方、户口类型、所在的企业等.尽管该方程是用来衡量教育培训的收入效应,但是从微观的角度看,工人之所以从雇主那里获得更高的回报,是因为获得了更高的技能水平.因此,本研究对职业资格证书和工人技能水平关系的检验也是以该模型为基础的.另外,鉴于本文的样本来自于21个生产车间,而来自同一生产车间的个体数据可能彼此并不独立,从而违背标准的线性回归假设,笔者因此采用胡贝尔( Huber)建议的方法来纠正可能产生的车间聚集效应.
(三)变量定义和操作
本研究中,自变量是各等级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包括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和高级技师5个等级.由于样本中获得高级技师职业资格证书的人数很少,于是笔者把技师和高级技师进行合并.笔者用虚拟变量来代表不同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即：初级工证书（国家职业资格五级）、中级工证书（国家职业资格四级）、高级工证书（国家职业资格论文范文）、技师以上等级证书（国家职业资格二级和一级）.
由于研究样本来自于5家企业,不同企业的人力资源政策、所在地及其他企业层面的特征都可能影响工人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可能性,也会影响工人的技能水平和收入.因此,笔者采用虚拟变量来代表不同的企业并作为控制变量.性别是影响教育回报的重要变量,笔者采用虚拟变量来代表不同的性别并作为控制变量.样本中技术工人的教育程度主要集中在初中学历（小学学历只有1人）、高中／职高／技校等中等学历和大专学历（本科学历只有6人）这三个层面.因此,笔者用虚拟变量来表示三个不同层次的学历教育水平：初中及以下学历,高中／职高／技校等中等学历、大专及以上学历.工龄会影响工人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可能性,也会影响工人的技能水平和收入,以往研究还表明个体的收入随着工龄呈现先上升而后下降的趋势,因此笔者把工龄和工龄的平方作为控制变量.另外,笔者还采用虚拟变量来代表本地户口和外地户口两种类型的工人,并作为控制变量.
本研究的结果变量包括工人的技能水平和年收入的自然对数.技能水平的数据来源于车间主管对被调查工人的评价,最高分是5分,最低分是1分.工人的年收人数据来源于企业人力资源部提供的客观数据,包括基本工资、津贴和奖金等货币收入总和,这些年收人数据在研究中被转换为自然对数的形式.表2是本研究的各种自变量、因变量和控制变量的名称和定义.
三、分析结果
(一)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3给出了整个样本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样本的平均年收人为28 142. 97元,最高的为71 400. 00元,最低的为8 400. 00元.在性别方面,男性占73%,女性占27%.平均工龄为15. 67年,最长的42年,最短的不到1年.在户口方面,本地户口占82%,外地户口占18%.在教育程度方面,初中及以下学历的占17%,高中／职高／技校等中等学历的占60%,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占23%.在职业资格证书方面,没有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占15%,初级工证书的占14%,中级工证书的占21%,高级工证书的占36%,技师和高级技师占14%.
在表4中,笔者进一步按不同的职业资格证书等级分别列出各变量的均值与标准差.可以直观看出,技能水平从无证工人到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呈现递增的趋势.但是,中级工和初级工在技能水平上差异不大,这可能是因为最近几年来,职业学校的学生可以在毕业前参加学校技能鉴定站的中级工鉴定,所以大部分学生一毕业就是中级工,但是在实际技能上和企业中的初级工差异不大.从年收入看,从无证工人到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都呈现递增趋势.同样,中级工和初级工在年收入上差距不大,这和技能水平的趋势保持一致.从性别分布看,在无证工人中,性别比例相对比较接近,但是在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群体中,男性比例明显高于女性,尤其是在获得技师以上职业资格证书的群体中,90%是男性.从户口分布看,随着资格证书等级的提高,本市户口的比例在增加,外地户口的比例在下降.从学历看,在无证工人中,初中学历占了较大比重(41%)；在初级工、中级工和高级工中,高中／职高／技校等中等学历是主体,比例分别为67%,65%,65%；在技师以上群体中,大部分是中等学历和大专及以上学历,比例分别为so%和38%.
(二)回归结果分析
表5方程1检验了职业资格证书和工人技能水平的关系.在控制变量中,性别、户口类型和技能水平不存在显著相关.工龄和技能水平显著正相关,工龄的平方和技能水平显著负相关,说明随着工龄的上升,技能水平呈先上升而后下降的趋势,意味着刚参加工作和临近退休的工人都不在个人技能水平的高峰期.虚拟变量Wdu2和Edu3与技能水平不存在显著相关,说明与初中学历相比,更高的学历并没有带来工人技能水平的提高.在自变量中,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及以上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和技能水平呈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分别为0. 299(p<,0.01),0. 260(p<,0.01), 0.541 (p<,0.01), 0.699（p<,0.01）,说明与没有证书的工人相比,拥有职业资格证书的工人表现出了更高的技能水平,而且证书等级越高,技能水平越高.但是,中级工和初级工在技能水平上的差异不大.
表5方程2检验了职业资格证书对工人年收入的影响.在控制变量中,男性工人的收入要显著高于女性工人的收入,双方差距为18. 3%.本地户口工人的收入要显著高于外地户口工人的收入,双方差距为7. 6%.工人的收入和工龄显著正相关,和工龄的平方显著负相关,说明工人的收入具有随着工龄的增长呈先上升而后下降的趋势,这一趋势是和个体技能水平的变化相一致的.Edu2和Edu3与年收入不存在显著相关,说明与初中学历相比,更高的学历并没有带来工人收入的显著增加.这种结果可能和样本特征有关,因为本研究的样本都是技术工人,而对他们来说,高学历并不一定能带来高技能或高绩效.如果把样本扩大到企业的所有员工,包括专业技术人员和行政管理人员,高学历的工资效应应该会有所体现.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初中学历的技术工人是经过企业选拔的初中学历中的佼佼者,这部分群体的能力水平要高于初中学历群体的平均能力水平.在自变量中,回归结果表明,与无证工人相比,初级工证书能带来9. 5%的收入效应,中级工证书能带来9.4%的收入效应,高级工证书能带来11. 0%的收入效应,而技师以上证书的收入效应则显著上升到24. 0%.说明就整体而言,职业资格证书能够有效提高工人的收入,尤其是技师以上等级的资格证书.
表5方程3检验了职业资格证书和工人年收入的作用机理.作为一种非学历教育凭证,职业资格证书之所以能够提高工人的工资,主要是因为它有效提高了工人的技能水平.因此,在方程2的基础上,笔者把技能水平作为*变量加入到方程中.结果如方程3所示,加入技能水平变量后,技能水平和工人的年收入呈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为0. 104,达到1%的显著性水平；与此同时,初级工证书、中级工证书、高级工证书和工人年收入之间的相关系数分别从0. 095,0.094,0.110下降到0. 068,0.066,0.055,没有达到显著性水平；技师以上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和工人年收入之间的相关系数从0. 240下降到0.169,仍然达到5%的显著性水平；性别、户口等变量仍然和年收入存在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基本不变.
根据*机制的检验方法,结合方程1、方程2和方程3的回归结果,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对初级工证书、中级工证书和高级工证书而言,技能水平对证书和年收入之间的关系起到了完全*作用,这说明职业资格证书存在工资效应是因为这种非学历教育有效提高了工人的技能水平,从而提高了工人的工资.第二,对技师以上等级的证书而言,技能水平起到了部分*作用,这说明工资效应一方面是技能水平提高带来的,另一方面则是由非技能因素造成的,比如劳动力市场上的技师短缺或者技师证书强大的信号功能.第三,技能水平对性别、户口等因素和年收入之间的关系没有起到*作用,这说明中国劳动力市场中确实存在显著的性别歧视和户籍歧视,并不是因为不同性别和户籍的工人存在技能差异造成的.
四、结论
利用5家制造型企业共21个生产车间的调查数据,本文研究了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对工人的技能水平和年收入的影响.研究揭示,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存在显著的收入效应,与无证工人相比,初级工和中级工证书能够带来约9. 5%的收益,高级工证书能够带来约11%的收益,而技师以上证书所带来的收益显著上升到24%左右.研究还揭示,这种收入效应产生的原因是因为职业资格证书有效提高了工人的技能水平,从而增加了工人的年收入.
因此,就整体而言,作为一种覆盖面广泛的非学历职业教育,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教育回报是相当明显的,尤其是技师以上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这种状况和我国存在较为严重的技能工人短缺有关.就政策意义而言,本研究结果表明,大力推进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建设将有助于提高我国工人的技能水平和收入水平,缓解我国的结构性失业,有效促进我国的劳动力市场建设.所以,无论是对国家的教育资源配置还是对个人的教育投资决策而言,都需要加大对非学历职业教育的投入.
本研究揭示,男性工人的工资要显著高于女性工人的工资,本地户口工人的工资要显著高于外地户口工人的工资,而且这种差距并非技能因素造成的,这说明中国劳动力市场存在较为严重的性别歧视和户籍歧视.因此,如何消除这些歧视也将是今后中国劳动力市场完善的重要方向.本研究还揭示,工人的技能水平和收入都与工龄呈现先上升而后下降的抛物线趋势,这同样对探索中国劳动力市场的一些现象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最后,有必要指出,在本研究中,工人的年收入数据来源于企业人事工资信息系统记录的客观数据（这比大型调查中劳动者自我报告的工资收入更为准确）,技能水平数据来源于车间主管的评价而不是工人的自我评价,这些措施有效避免了微观研究中通常存在的同源数据和共线性等问题,从而保证了本研究具有较高的信度.但是,本研究的结论只是基于部分制造业型企业的调查数据,涉及的职业（工种）数量有限,研究结论并不能说明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整体效度.尽管如此,本研究首次提供了有关中国非学历职业教育对工人技能水平和收入的影响证据,这对以往研究是非常重要的补充,对引导国家教育资源的有效配置也提供了决策参考依据.
（责任编辑：王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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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工人职业技能培训引用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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